种植牙集采，踩了谁的奶酪

——兼论医生的专业价值

如果说今年1月，宁波医保局全国率先对种植牙医保限价支付是一块扔进牙科市场这个水缸的小石头的话，那么，2022年8月18日，国家医保局发布《关于开展口腔种植医疗服务收费和耗材价格专项治理的通知（征求意见稿）》，向社会公开征求意见，就是一块砸向牙科市场这池水各利益相关者寝食难安的一块巨石了。

事实上，从宁波医保局让投保者用自己医保账户历年余额支付部分种植牙费用，不花一分钱，以此为抓手介入种植牙价格干预开始，直到制定出他们心中的种植牙价格，国产植体种植牙全价格3000每颗牙，进口植体种植牙全价格3500每颗。说实话，当时觉得他们就是个笑话。因为他们的所谓种植限价也好，直到今天所谓很多地方铺开的集采也好，违背了基本的现代医学常识，违背了基本的医疗价值规律。更加没有遵循现代专业价格体系定价的基本程序，抱着长远解决问题态度各利益相关方的平等探讨与利益平衡。

众所周知，任何一名执业医生，包括任何一名内科医生，外科医生，眼科医生，口腔牙科医生，其核心价值在于他经过至少五年的本科专业学习，甚或3年的硕士临床学习，再3年的博士学习，然后至少3年的规范化培训。才让一名医生建立起一整套医学思维逻辑体系，行医实践体系，实现一名专业医生的初步专业化路程。

所以，任何一名患者见到医生的第一刻起，医生对他的病情，主诉，现病史的每一句询问，每一次专业身体检查，每一个需要辅助检查的判断，然后综合所有患者获得的所有临床信息，检查结果，各种X光，检查，做出准确诊断，然后为患者制定可执行，能接受，可预期的适宜的治疗计划，然后为患者手术，操作，开出药，或者解决牙齿病痛，之后还要回馈病情治疗结果，长期跟踪。构成了一个医生完整的专业价值链条。对于一名优秀的专业医生来说，这个价值链条中的任何一个环节都是每位医生经过多少年的专业苦读，多少研究，多少文献阅读，多少次动手操作获得的经验教训总结培养出来的专业学识与底蕴。

所以，任何一名医生，包括做支架的心血管内外科医生，包括做种植牙的每位牙医，包括其他任何所谓患者觉得贵的其他任何医疗专业的任何一名医生，他的所有专业诊疗的每一个步骤环节，都具有不可替代性，都是创造性的劳动，都是现代文明的主流医疗体系经过多少年的市场与医疗的多方博弈证明。这是现代医疗专业体系维系的底线，世界范围内，所有的国家，医疗资源，优秀的医生都是稀缺资源，医疗专业服务都是很昂贵的，这是共识。

所以，评估一名医生的专业价值不是简单的你耗材进价多少，你的支架多少钱，你的种植体多少钱，你用的线多少钱，你用的骨粉，骨膜多少钱，然后简单的加个1000，2000，像你开个小卖部，超市，进价加点，一瓶矿泉水进价1块，加个一块多，这么简单。

医疗价值体系的基本常识是一名专业医生在整个诊疗流程中的使用的任何耗材，晶体，植体，缝线，好比画家手中的那支画笔，那个画布，都是他创造性劳动的一个陪衬，怎么能按照医保局官员和一些媒体记者观点，这些陪衬变成他专业劳动的价值主体呢？如果一个所谓专业诊疗活动价值实现是耗材，设备等计价作为价值主体与主要考虑因素，那些医保局官员为什么不去街边随便拉几个普通人去为你们做手术，做支架，做种植牙呢？

用经营快速消费品的思路来评判医生的专业价值，评估医疗服务的价格发生在当代，简直不可思议，更不要说即便是按照所谓的“小卖部进价加价”逻辑来评估医疗价值，也违背了基本的现代商业市场的常识，那就是，你的成本，不仅仅包括商品的进价，还有你的房租，员工工资，社保五险一金，你的装修，水电。。。。。。这些都不是你定价需要考虑的成本么？我就不清楚，宁波医保局定的这个所谓医保限价种植牙每颗3000块考虑了植体，全瓷冠成本，考虑其他房租人工成本了么？

回到我们今天的主角，种植牙集采，一个患者缺了牙，需要口腔修复，一名专业的种植牙医不仅仅是打个金属钉那么简单。因为种植牙是现代牙科诊疗体系中对牙医综合专业度要求最高的专业诊疗项目之一。一名规范的种植医生不但需要学习牙槽外科的种植手术技术，更需要口腔修复学的所有诊疗理念与技术包括美学理念，咬合理念等做打底作为种植牙设计的基础思考，我们的术语称为以修复为导向的种植。最近十多年，水平相对较高的种植医生还需要牙周病学和牙周软组织理念的保驾护航来保证种植牙周的远期稳定与疗效。

这些所有的专业诊疗知识与理念的学习，成长，成熟，都要付出巨大的时间成本，动辄几千，世界级专家至少一两万乃至几万的技术学习费用，疫情前，那些国内优秀的种植医生哪个不全国乃至欧洲德国，瑞士美国的转圈儿学习，参会，仅仅是为了使自己的技术能不断的居于世界种植领域的前列，造福于国内信任自己的患者。

一个设计合理，使用种植系统合适，手术精准，愈合良好，修复体制作精良，使用良好，牙周软组织远期健康的，使用长久的种植牙，背后隐藏的是一名种植医生的系统性专业价值，通过他的创造性劳动的自然流露与良性回馈。

现在，医保种植牙限价来了，集采来了，美其名曰价格贵，行业痛点。如果我没记错，20年前，我从自己的母校北京大学口腔医学院修复科硕士毕业时，当时种植科一颗种植牙的收费是八九千元，现在价格是两万元左右，按照同比物价，可以参考房价，即便是现在一颗一万也好， 两万也好，按照现在的北京最低工资标准来说，纵向比较，种植牙价格实际上便宜了很多。现在的所谓贵，不是种植牙贵了，而是老百姓的收入水平。。。。。

所以，医保局体系对公立医院所谓的种植牙限价也好，不征求同业医生意见的种植体耗材集采也好，不过是一次肆无忌惮的POWER越位，更是对种植牙医，对公立医院专业牙医一次专业价值掳夺强行逼迫式定价，一次明火执仗的ROBBERY而已。其他专业的牙医，医生也别吃瓜式庆幸太早，下一个降价目标我想已经在人家的办公桌上了。作为民营的医生，你也别欢呼理性的患者会被挤到民营来，因为价格调查民营诊所也得陪着上台，强颜欢笑的日子希望不要到来。

我常常和患者沟通时，形容种植牙好比我们建造一栋楼房，我们需要专业的地质勘察，土质评估，建筑设计，施工方案可行性，合理性，具体的施工队选择，物料流程是否专业标准，过程需要监理，竣工验收。这些过程缺一不可，真正的专业，真正的价值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我想一个正常社会的正常人，都希望自己住在一个可靠的，地基牢靠，各方面专业标准都过关，远期可以预期的房子里。

现在，种植牙限价与集采，却开创了逼着牙医降价的先河。

亘古不变的常识是，价格，品质，服务这个三角中，价格低，品质好，服务好是不可能三者同时得到的。不尊重专业，不承认专业医生的创造性价值，是要受到惩罚的，只不过发生在什么时间而已。

面对欢呼雀跃结束牙科暴利，种植牙贵时代的部分公众，我知道，你们不在意，不承认，不尊重医生的，牙医的，种植医生的专业价值，这是你们的惯有生存逻辑，生活状态，是你们的选择。但最后我还是想劝您一句，如果真的想做种植牙，不是想对付一下，想长期用好，您最好离那些便宜的让你兴奋的集采种植牙远一些。

班固《汉书·食货志上》：“籴甚贵伤民；甚贱伤农。民伤则离散，农伤则国贫。”是的，米贱伤农，医贱伤医。前几天听说某P系式低价种植倾销连锁，据说种植牙成功的标准是当天不掉就是成功，三个月脱落率大于25%。可以想象，集采种植牙让未来的价格相比于现在当地通行的同比价格低多少，你可能面临的种植医生心中的怨气就会有多少，面临的品质下降就可能会有多少，你未来多花的费用就可能有多少甚至更多。

种植牙集采，天真的不尊重专业价值的人们以为动的是牙医的奶酪，实际上，被践踩在地上的不仅仅是专业牙医们的奶酪，更是患者朋友们接受优质优良医疗专业服务的机会被剥夺的奶酪，拭目以待哦。

内容来源于北京牙医苏健宏！